路漫漫,情牽牽,莫回首,莫言悔。

失落的光陰,遙遠的彼岸,咫尺天涯,終相遇。
──題記

PART 1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氣味。

棗睜開眼睛確定這裡是醫院。

醫院?怎么會在醫院?

混混沌沌的大腦開始運轉,終于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是了。火災,他引起的火災。然後……

棗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引來身邊的注視。

“比預計醒的還快……”說這話的是棗身邊的男子,帶著白色的面具,說
話時沒有什麼聲調。

棗轉向身邊的男子,緋紅色的眸子盯著他看,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很危
險﹗

“你的家人都已經死了。尸體也都已經進行了火化。你已經昏迷了半個
月。”無視于棗的敵意,男子徑直開口。棗的瞳孔睜大睜大再睜大,由看
轉而為瞪視。

而相應的是任棗就這么狠狠地看著他,男子卻沒有任何的畏懼。

“歡迎你來到‘愛麗絲’學院。你操縱火的能力是愛麗絲的一種。具體以
後會告訴你的。不過這之前,由於你操縱不當導致整條街道都毀了。”這
么說著的男子,不但沒有皺眉或反感,反而用近乎讚美的眼光回贈棗,
“這件事已經政府出面攔下了。如果你不想因為這件事成為殺人犯的話就
入學院。不,或許說你只有加入學院。”

“什麼火之愛麗絲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棗的眼眸閃爍著殺意。

“否認也沒關係。殺了自己的妹妹的確是一件不愉快的事。”男子輕笑,
俯身,右手抬起棗的下顎,“還是說,你想自殺?”

“放手﹗”右手拍開對方的同時,火焰形成一道屏障將棗圍在中間阻隔了
對方。

“很少見到這么優秀的愛麗絲了啊。”男子不為所動,反而給予了棗更大
的讚美。

棗心裡一沉,看到他的能力居然還這么輕鬆……紅眸一閃,火焰毫不猶豫
攻向對方﹗

“真是太優秀了。”男子居然還在稱揚棗﹗可是他並不是故作輕鬆。因為
棗清楚地看見,當他的火焰就要碰到他的時候就會消失。

消失。

不是熄滅,是消失。

莫名的恐懼突然涌上棗疲憊的神經。

這也是和他一樣的能力﹗他剛才稱之為愛麗絲的能力﹗

“阿棗,我勸你還是停下來。”男子面不改色的說道。

“怎么?怕了?”雖然明知不是這樣,棗還是故作鎮定。現下認輸還太
早﹗

“我可是為你著想。”男子輕易地化去棗又一波的攻擊,“你自己也知道
的吧,你的能力,是有使用次數的。每用一次,等于透支生命一次。你就
這么想找死嗎?葵小姐可是會傷心的哦,她明明叫你︰‘活下去’了。”

“呃?”他怎么會知道?棗瞬間的愕然便給了他可趁之機。

對棗來說或許是最糟糕的情況,火焰全部消失了﹗這就意味著這個人不但
強,而且比自己強的多許多﹗他擅長找人的弱點,棗突然覺得自己彷彿是
任人宰割的小獸﹗

“……”揚起一抹豔麗的笑容,他竟然沒有再為難棗,“好好休息吧。”

男子站起,從容的走向門口,打開門,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停了一下,然
後開口,“我是學院的老師派爾索納,代表學院歡迎你的加入。”

“嗒”門關上了。

門關上了又開了,派爾索納看了看病床上還徒自陷入昏睡的棗。果然這次
的任務麻煩了點,所幸有派人跟著,不然損失就大了。
還活著。那就沒問題了。
派爾索納想著待會還要幫棗和鳴海請假就不經意間皺了皺眉,轉身出去,
關上門。

派爾索納心裡想著待會是不是讓人轉達一下比較好?看到那張臉他就有讓
他消失的慾望。

“……”門內突然傳來呻嚀聲,派爾索納停了下來,靜靜聽。
“葵……”聲音清楚了些,葵。棗的妹妹的名字。派爾索納忽然笑了,彷
彿有一個天大的祕密被他掩蓋了,他正得意洋洋一樣。

“呼呼……”喘氣的聲音,還有床的“吱吱”聲,這些說明棗已經醒了。
從一個噩夢中醒來。

又是那天……

哥哥,煙火好漂亮……

哥哥,做煙火好不好?我還想看。

哥,活下去﹗

夢的最後,無論棗怎么努力,永遠都無法將她從火焰中救出。

永遠的夢魘。

“葵……”

若不是葵在最後總是對著他說,“哥,活下去﹗”或許他已經無數次死在
夢境中了吧。是夢境也是事實,被掩蓋的真相。被封存的真實。

已經逝去的人,卻依然拯救著他。

心和靈魂。

活著的人,還有誰可以這樣溫暖自己?

“蜜柑……”身體力行的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棗一呆。沒想到,到是這
個笨蛋……
阿棗。
總是那樣叫。心裡被叫得好溫暖。

會讓人有,福祉的,錯覺。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笨蛋吶……

誰都是笨蛋吧。門外的派爾索納這么想著,然後笑得更豔麗了。沒想到現
下又有了絕佳的牽製。阿棗,你逃不了的……
日向學長,柚香,我會讓你們后悔的。

PART 2


晨自修,慣例是點名。

“日向﹗”

……沒聲音,鳴海看了看棗的座位,“嗯,下一個……” ……

“下課﹗解散﹗”

鳴海又望瞭望日向已經空了一個星期的座位,然後才回到辦公室。

打開門,空空蕩蕩的辦公室,眾人都去吃早飯了,可是鳴海不想。

鳴海癱坐在座位上,卸下笑容,露出一臉疲憊。

微笑著的鳴海,疲憊的鳴海。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鳴海?

鳴海仰頭,閉眼。讓思惟能夠重新整理一番。

即使是他,硬撐到現下也受不了了。

一個星期前,派爾索納讓高中部的危險系學生露絲瑪麗來向自己替棗請
假,就知道這次他傷的不清。可是派爾索納卻不允許任何人去探視。

既然讓別人來代請假,看來自己被討厭了啊……鳴海自嘲似的笑笑。

“傷勢不重。一個星期,最多兩個星期就能恢復。況且靜養是最好的。”
當露絲瑪麗這么回答自己的時候鳴海只有苦笑。這個孩子的判斷不會錯
的,那么只有等了。

作為棗的后援,露絲瑪麗是除了派爾索納以外唯一知道棗的傷勢的人。是
她把棗從任務的險境中勉強帶了回來,是以鳴海相信她的判斷。

但具體的她就什麼都不肯說了,似乎派爾索納下令了。

鳴海沈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能應變。

露絲瑪麗看鳴海沒有什麼要問了就告辭了。

既然出動了露絲瑪麗,那肯定又是和“Z”有關了。看著露絲瑪麗的背影
鳴海這么想著。

時間愛麗絲是幾乎是絕跡了的能力,已經消失了很久,而且使用者是以生
命為代價來使用。若是平時,派爾索納是絕然不會冒險用這張牌的。

肯定有什麼要發生了。

不,已經發生了。

自己不能掌控,唯有期望上天讓這幾個孩子能多開心一會兒。

棗,蜜柑。

你們才十歲,上一代人的恩怨,恐怕會轉到你們頭上。

會很辛苦。

希望你們的能力,能幫助你們。

希望你們可以福祉。

“鳴海﹗”岬的聲音傳來,“砰”的一聲打開門,看見的是笑容一臉燦爛
的鳴海。

“岬,我最近可沒有拿你的菜蔬哦﹗”早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鳴海就已
經恢復了以往如昔的笑容。剛才的陰霾好像根本就是幻覺。

“我可沒有說這個﹗不打自招﹗”岬有點哭笑不得,“出事了快跟我
來﹗”

“怎么回事?”慢悠悠的站了起來,鳴海依舊是鳴海。

“邊走邊說﹗”岬拉起鳴海就一路狂奔。

“日向又有麻煩了。”岬一言簡概之。

“他不是還在靜養嗎?”鳴海挑眉。

“今早出的院。”

“到底怎么了?”

“和高中部的,打起來了。”

“高中部的?”

“天曉得怎么回事……到了﹗”

轉過最後的一個彎,兩人來到了學校的花壇。

明眼人一眼就能開出出事的是那裡。

現場顯然還沒有處理完畢,滿地的花瓣。

向日葵的花瓣。凌亂,砸碎。

明媚的陽光照在花瓣上有些刺眼,鳴海一陣暈眩,便失去了知覺。

失去的知覺還是回來了。

鳴海不久醒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還完全處于迷茫狀態,只是覺得眼前的后腦勺很熟悉。

“岬?”試探性地問道,鳴海還沒明白過來怎么一回事。

“哼。”岬應了一聲,沒在多說什麼。

“我……”鳴海的大腦恢復了思惟,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岬被著。難怪怪不
舒服的,“阿棗呢?”

鳴海突然想到失去知覺之前的事情,好像是阿棗和高年級的打架。

“我們來遲了一步,派爾索納已經把人都帶走了。”岬悶悶地說,鳴海想
岬現下皺著眉頭一定很可愛。

“到底怎么回事?”鳴海雖然在想無關緊要的事,卻也虧得他還不忘正
事。

“地上的葵花看到了吧?”岬嘆了口氣。

“……不會吧?”意識到到底是怎么回事,鳴海有些驚訝。

“就是這么一回事。”岬不再說什麼。

鳴海想像著岬現下無可奈何的表情也肯定很可愛,所以很想看看,便伸長
了腦袋。

“喂﹗別亂動,我送你去醫務室﹗”岬被他突然把頭伸過來嚇了一跳。

“我沒事啦﹗”鳴海掙扎著,可是岬就是不放手。

“都暈過去了你還好意思和我說沒事?”岬顯得有些怒意。

“人家只是昨天通宵趕作業加上忘記吃早飯低血糖罷了﹗”委屈的聲音,
鳴海不在說什麼。

……沈默。

“喂……我說你別這樣啊……”鳴海突然的沈默讓岬慌了手腳,趕緊回頭
要去安慰這個人,怒意也消失了。

“chu”岬感到臉上被鳴海親了一下,呆愣。

鳴海抓住大好時機趁機脫逃,“我去上課了﹗”

說罷鳴海就跑了。

“搞什麼鬼啊……”岬一個人站在原地,一手捂住被親的臉龐喃喃自語。

PART 3


棗有腦中記憶裡最後的畫面是滿地的葵花。

高中危險系的人,找他,挑釁。

並沒有用愛麗絲攻擊他,只是把他帶到學校的花壇。

開滿向日葵的那塊花壇。

然後──

伸手,連根拔起;踐踏,肆意狂笑。

在他們看來,他們僅僅是違犯校紀,沒有隨便用愛麗絲。

他們以為,棗拿他們沒辦法。

他們忘記了棗的歷史。

他,是黑貓。

驕傲的貓兒,是絕對不容許別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

何況是緋眸的黑貓。

理智,崩潰。

火焰,飛舞。

哥哥,醒醒。葵的聲音。

怎么可能,幻覺吧……

哎喲,哥哥你又賴床﹗快起來﹗不然沒有早飯吃了﹗

睜開眼,葵嘟著嘴的臉離自己這么近。

醒了就快起來了啦﹗哥,不然沒早飯吃了哦﹗

葵……想要發出音節,卻沒有聲音。喉嚨被堵住了,或者自己根本就不會
發出聲音。

哥哥我先走了﹗葵微笑,轉身,走開。

不要走﹗猛地站了起來要追上去。

明明那么近的距離,卻就是碰不到。

哥哥塊點啊﹗呵呵……銀鈴般的笑聲傳來,棗向前一撲。

跌落入萬丈深淵,無邊無盡的黑色深淵。

哥,活下去﹗

棗猛地睜開眼睛,喘氣,竟然睡著了。

在等裡面的人的檢查報告,派爾索納要去會報,讓露絲瑪麗看著他。

“醒了?”露絲瑪麗遞給他一杯水。

“……嗯。”一口氣喝光,棗重新鎮定下來。

“夢見妹妹為什麼這么痛苦?”差點忘了,她一直在旁邊,“放心吧,醫
生忙著救活裡面幾個,沒空在這裡聽你說夢話。”

“我說了什麼?”棗臉一紅。

“第一次︰葵。第二次︰不要走。第一次音節拖拉,第二次是感嘆句。”
露絲瑪麗面無表情的說道。

“……是么。”棗苦笑,果然是夢啊,“沒什麼,只是又失去了一次。”

“醒了就好。”露絲瑪麗聳了聳肩。

“啊,”棗點了點頭,“醒了。”

為什麼突然會醒了?明明那么痛苦。

哥,活下去﹗

因為聽到了。

儘管很痛苦很痛苦,還是,活了下去。

“時間恐怕還早,派爾索納一時也回不來,你在休息一會兒吧。剛出院就
又這么過火的使用能力。”露絲瑪麗拿過水杯,“有什麼事我叫醒你就
是。”

“……好。”

日向棗,日向葵。

日向棗的日向葵,日向葵的日向棗。

誰是誰的劫數?

誰是誰的福祉?

不回首,不言悔;莫回首,莫言悔。

逝去的不再回來,逝去的永遠逝去。

誰是誰的快樂?

誰是誰的悔恨?

逝去的光陰,默然的彼岸;失落的光陰,遙遠的彼岸。

我們愛誰,我們愛誰……

哥哥……

初學會說話的時候,這是葵發得最清楚的音。

哥哥,葵的名字原來是一種花喲﹗

知道葵花后,高興得跑去第一個要告訴的人就是哥哥。

哥哥,葵好喜歡哥哥哦﹗

那是無心之言,肺腑之言。

所以,哥哥永遠和葵再一起好么?

沒有任何的雜念,只是純粹的想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好。

紅色的眼眸一片溫柔的水,安然且微笑的回答。

這是約定。

彼此要永遠在一起。

是誰打破了原本的約定?

是日向棗?還是日向葵?

燦爛煙火化為死神,懵懵少女永眠于地下。

哥,活下去﹗

那個時候,你為什麼會這么說?

你說的為什麼不是︰救我。

你是否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決絕?

那份彷彿是地獄也敢囂張,卻愿為你犧牲一切的決絕。

你,為什麼會懂?

阿棗,醒醒。

誰的聲音如此耳熟?

阿棗……

誰的聲音又如此溫暖?

醒醒……

宛若能喚醒心中的希望……


“阿棗,醒醒。”露絲瑪麗的聲音似乎是從穹宇傳來。

“水珠……”可是棗卻徒自叫著不相干的話。不知夢中,幾何光景?

露絲瑪麗只能猛烈搖晃棗,祈求他在派爾索納來之前醒來,至少,不要再
說夢話。

“蜜……咳咳……”棗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露絲瑪麗松了一口氣,大腦
停頓三秒終于明白了過來,“抱歉。”

“派爾索納快來了。”露絲瑪麗的確是松了一口氣,剛才的棗,彷彿被夢
魘纏住,不可自拔。

“……”棗不再說什麼。他不知道露絲瑪麗憑什麼這么說,但是他相信她
的確知道。

唯一的理由恐怕是至今為止的無數次合作了吧。

果然,就在棗定下心神不久,派爾索納就來了。

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棗早就知道。

自己的“經驗”太多了。

一旁的露絲瑪麗淡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間就又彷彿事不關己。
之前對棗的關心,也完全尋不著痕跡。

她幫棗,不是為了棗。

是為了棗的那個女孩,佐倉蜜柑。

沒有人會想到,露絲瑪麗會認識蜜柑,連派爾索納也不知道。

因為就連蜜柑自己都不認識她。

彼時,離露絲瑪麗與佐倉蜜柑兩人正式結識,還有數月。


PART 4

鳴海再次見到棗的時候,棗已經又帶著面具了。

懲罰的面具。

早已習慣了的棗,沒有多說什麼。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鳴海也沒有說什麼。

奇怪。

鳴海這種人這次怎么會這么平靜?

棗看到鳴海臉色蒼白,似乎有隨時暈倒的可能──他當然不知道那天他已
經暈倒過一次了──棗怎么也無法把他和上課時那個精神抖擻,間歇性自
戀發作的人相提並論。

連棗也不禁要問,這個人,真的是鳴海嗎?

鳴海自己卻沒有什麼自覺。
了了交待了幾句就要打法棗走,卻又在棗要走的時候忽然叫住他。

“什麼事?”棗越發覺得鳴海奇怪了起來。

“你的父親,你還記得嗎?”鳴海神色有些古怪的問。

“記得。”棗點頭,一時不明白鳴海為什麼要問這個。

“愛麗絲是遺傳的你知道吧?”鳴海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知道。”棗忽然明白了鳴海想問什麼。

“你的父親,有沒有愛麗絲?”鳴海皺了皺眉。

“沒有。”棗確定的回答,“否則就不會死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個擁有火之愛麗絲的學長恰好也姓日向……抱
歉。”

“……”棗不再言語,轉身就離開。

剛才的氣氛,太壓抑了,根本不像鳴海會說的話。

可是又的確是他說的話。

你的父親,有沒有愛麗絲?

沒有。否則就不會死了。

如果他有的話,怎么可能喪生在自己的火焰下?

比較蹊蹺的地方是︰愛麗絲的遺傳性。

以及,他知道愛麗絲。

自己第一次露出能力的時候,他沒有驚訝,像是知道這是早晚的事。

沒有愛麗絲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愛麗絲?

只是有個擁有火之愛麗絲的學長恰好也姓日向……

是么,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父親的名字是︰日向將人。

棗回來了。

消息的傳播速度堪比光速。

當事人在眾人看不到的面具下皺了皺眉,隨后離開。

面對越來越寡言的少年,流架一如既往地追隨,而蜜柑也是毫不猶豫地將
自己的關心表達。

只有他們不會說自己有多少多少擔心。

他們不會讓對方覺得虧欠自己。這正是他們最讓棗安心的地方。

誰也不曾虧欠過誰。

誰也不願被誰虧欠。

感情,是不能用“欠”這個字的。

“阿棗到底怎么回事?”終究忍不住看棗這樣繼續沈默下去,善良的少女
開口詢問。

“因為葵花……”同棗一同長大的少年,同樣善良溫柔,不願友人心傷久
治不愈。

于是被封存了數年的真實便因少女而打開。

只因葵花。

那是沒有陽光便不能生長的花朵。

並非嬌嫩,全是劫數。

葵花。

蜜柑有些微微發楞。一個想法突然冒出來了,她吃吃地笑,想給他一個驚
喜。

終究是一個天真過頭了的孩子。

她想送葵花給棗。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不明智的行為。

如同成年的男女之間霏靡的愛情。

女子會因為男子對舊愛的眷戀,而刻意學其舊愛。

衣著、妝彩、語調,甚至漫漫蓮步。

可惜的是,衣著可以買,妝彩可以換,語調可以裝腔作勢,漫漫蓮步可以
刻意模仿。

卻終究無法因為只是模仿,自己不再是自己,談何勝利?

永遠無法勝過那人心中的舊愛。

可惜她不懂。

蜜柑胸口有些微痛,剛才和螢吵了一架。起因便是她手中數株葵花。

螢是何等慧婕的女孩?

若蜜柑冒冒失失就這樣送葵花與棗結果會如何?

棗不收已是極給面子。若一個不好像上次那樣失去理智,縱使她是無效化
也奈他不得。

終究無法阻住蜜柑的行為,螢只得偷偷跟在后面,希望能在情況有變時保
她周全。

遇上流架是意料之內的事,匆匆和他商量,看著他一臉苦笑便知他的想法
和自己一般,于是更加跟緊了少女。

學院眾多的走廊之中的一條。

人少,所以棗會從這裡路過。

蜜柑等在走廊口,等棗。她的願望其實真的真的十分美好。

可惜選錯了模式。

少年一連淡漠走了進來,蜜柑慌忙叫住對方。

“花、送給你。”略微口吃的聲音,不似平時,帶著棗熟悉的那些女孩的
嬌羞,讓棗莫名一皺眉,便將視線轉移,看向她的手中。

葵花。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彷彿少女平時給她的溫暖一瞬間就都沒有了。心裡,有著厭惡。

“……我不要。”微蹙的眉頭暗示著對方收手。

“誒?棗……?”會被拒絕是早已想到的,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少年會用這
種眼生看自己。彷彿自己是輕浮的、放蕩的人一般,被他看不起。

他怎么可以這么看自己?蜜柑只覺得一陣委屈。強忍滾至眼眶邊的眼淚,
想要說些什麼,挽回些什麼。

可是終究沒有說出來的機會,意外就這么毫無徵兆的發生了。

PART 5

“日向,你很受歡迎么。”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棗轉身看身后,認出這幾個人是上次高中部那幾個人一個圈子的。手裡都
拿著幾個水桶,看來是故意等他的,有備而來。

事情就發生在十幾秒裡。

將水桶裡的朝棗倒去,棗憑本能閃躲過,卻臨了蜜柑一身。囂張的幾個人
又朝棗發動一系列攻擊。憑本能,棗的掌心現出火焰,如曼舞的蛇一般伺
虐。

緊接著,事情開始朝不合理的方向駛去。棗的火焰莫名失控,突然朝棗的
附近漫延﹗

一瞬間,棗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們朝他撲的是處理過的汽油﹗所以自己才
會未覺異常,中計了﹗

“可惡……”咒罵著,棗跳出火焰,重新燃起火種就要攻向對方。

“裡面的人的死活你就不管了?”為首的一人被燒傷,惡狠狠的說道。

裡面的人……糟糕……

棗轉身,煙霧朦朧,仿若迷霧。火光的背后,看不見的是什麼?

火焰。
火中的少女。
被火吞滅的女孩。
炙熱的火光,映在少年眼中,時光倒流至三年之前的街道。
還未綻放的葵花于火中夭折,永遠的失去,噩夢的初始。

“蜜柑──”

流架只覺得一陣虛脫。一件一件事情接踵而來讓他搓手不及。下午的時候
遇到了螢,那個從來都是一臉鎮定彷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女孩,竟
然走神到撞了人,巧的是自己就是被撞的人。

一眼看出螢的異樣,流架關心地問她怎么回事。

得到的卻是讓他目瞪口呆的答案。

怎么會……無論如何要阻止她做這種不明智的事﹗可是,連螢都無法阻止
事,自己又能幹什麼呢?

于是和螢一同跟著蜜柑等候棗的到來,如果真的有什麼事發生就麻煩了。

蜜柑……
阿棗……

火光肆意蔓延,身上被淋到汽油的蜜柑也遭到了波及。

自己還未回應過來,一旁的螢已經站了起來,“阻止棗﹗蜜柑我去救﹗”

阻止棗……

流架恍然大悟沖向棗,看到棗正看向蜜柑的方向。
他看到了什麼?
他能看到什麼?
他會看到什麼?
蜜柑我去救﹗
螢的聲音還在腦中徘徊,只見棗欲跳入火海。

“棗﹗”少年的聲音響起,企圖換回對方的理智,沖上去,狠狠的鉗製住
他,不讓他前進半步。
若非之前葵花的事件,難以想像棗竟然會有這么極端的回應。

失控。
絕望。

流架漸漸感覺到力不從心,自己根本阻止不了發狂的棗。

看到緋瞳散發著異于平常的光芒,流架咬緊了唇……

突然下起了“雨”。

螢終于趕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做到了。

火滅了。

流架幾乎癱軟在地,棗直直地走了過去。

“笨蛋……”隱隱約約傳來棗的哽咽,卻因為棗背對流架,擋住了視線讓
人不知道到底情況如何。

流架看到棗抱起蜜柑,宛如抱起心愛的公主一般,然後朝醫院奔去。

想要跟過去,卻被螢拉住了。抬頭,看到她緊咬下唇。

心如刀絞。

如他。

露絲瑪麗站在高處的樹上,依靠樹幹看著這一切。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不出手救蜜柑就是因為看到螢在。

看著總算一切處理妥當,周遭暫時沒有其他人,她轉身跳下樹枝……

棗,我認輸。

但並不代表你贏了。儘管今井那時阻止了我,但我亦看得出她的不甘。

今井螢,不是會撒手不慣的人。

在她的眼中,你是與她爭奪蜜柑的人,她絕不輕易放棄。

只是,棗,我相信棗你也知道了。所以你也不會放手。

這場爭奪,從一開始就沒有我的位置。

棗,當你喊她蜜柑的時候,你知道嗎,你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在叫啊。

你會用你的模式保護她。

棗,我相信你。

螢阻止了流架,也阻止了自己。

兩人站在原地沈默,出乎意料的是鳴海來了。

“別露出這種表情嘛,不就是看到我嗎﹗”鳴海的聲音嬌滴滴的,讓兩人
不由覺得很冷。

“怎么不是派爾索納?”螢問出了和流架相同的疑問。

“因為他還不知道啊﹗”鳴海回答的很自然,“他要管的危險系學生很多
的,我剛才還看到他和高中部危險系的露絲瑪麗在說什麼呢﹗”

“……”紫眸一瞇,“派爾索納都不知道你怎么回知道?”

“因為有黃雀。”鳴海笑笑,“不過我也不知道這只黃雀到底在想什麼
呢﹗”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然後兩人便被鳴海帶走,而受傷的人則早已散去。

按螢說法,蜜柑準備送葵花的對象是她,只不過恰好遇到棗,自己又恰好
遇到流架,然後恰好有人找棗挑釁……

“……我不信。”鳴海直接對螢這么說,“不過幸好不是他自己找的
事……你們走吧,派爾索納那邊我來應付。替我向蜜柑問好。”

鳴海依舊笑吟吟。

PART 6


“鳴海很奇怪……”現下兩人正向醫院趕去,流架先倒出了自己的疑問。

“嗯。”螢點了點頭,“不過可以確定他對我們有益。”

“……”流架有著和螢一樣的想法,“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

心裡很明白。

螢一直就很明白。

蜜柑需要的是棗。

螢很不甘,可是這是蜜柑的決定。

只是,日向棗啊,若你不能給予她福祉,那么起碼不要讓她陷得更深。

不要讓她失去笑容。

否則,日向棗,哪怕會被蜜柑恨一輩子,我今井螢都發願絕不饒恕你﹗

棗,為什麼……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為什麼棗你要用厭惡的眼神看我?

果然小螢說得是對的,我是笨蛋……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

棗……

沉睡中的蜜柑如同在母親的腹中,羊水溫暖著她,可是,心卻依舊生痛生
痛。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意識開始模糊,蜜柑漸漸轉醒。

“蜜柑﹗”熟悉的女聲傳來,蜜柑暫時忘卻剛才的憂傷。

“螢……”虛弱的微笑,讓人心下一暖。

“笨蛋。”依舊是好不饒人的話語,螢扶起蜜柑,然後開始捏她的臉,直
到蜜柑眼淚汪汪的求饒才松手。

之前可能出現的尷尬局面被微妙的掩蓋了。

“喝口水吧。”適當地將水杯遞給蜜柑,流架微笑,總算,沒大礙。

“嗯,謝謝﹗”一口氣喝完大半杯水,蜜柑笑得很燦爛。她不是沒有注意
到一旁的棗,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終于,螢和流架藉口有事離開,留下心事重重的棗,和不知如何面對的蜜
柑。

隨著門被漸漸關上,遠去的腳步聲漸漸歸于寧靜,倚牆而立的棗才抬起
頭,迎上蜜柑的目光。

一時之間,兩人無語。

棗如同紅寶石般清澈的緋瞳以及蜜柑似琉璃的雙眸中,倒映著彼此,世界
的時間停止。

打破沈默的事蜜柑,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心
裡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棗一愣,她哭了……他怎么又讓她哭了?

“棗……為什麼……為什麼……”不完整的句子,夾雜著抽噎,蜜柑斷斷
續續地說著,控訴著。

“喂……你、你不要哭啊……”相當笨拙的安慰,棗突然手足無措。

“嗚哇……”蜜柑卻哭得更厲害了。

棗由於了一下,跨出了第一步,然後便快步走向她的床邊。

“為什麼……”晶瑩的淚珠不斷落在褥單上,蜜柑低下頭,努力克製自
己。她不想哭得啊,可是忍不住又哭了。用衣角不斷拭去淚水,蜜柑努力
地克製著哽咽的聲音,和顫抖的肩。

棗把手按在蜜柑的肩上,低語,“我會回答的,無論你問我什麼,我都會
回答,絕對會告訴你……這是我欠你的一個解釋……”

棗的聲音本來就低沈,而此時卻又帶著一絲溫柔。若玲央在,怕是也要讚
美一番了。更不必說蜜柑,怎么能不被感動呢?

那夢囈一般的聲音,正在訴說一個承諾。

一個承諾,一個約定。

只是這一次,不會違約了,絕不會。

哥哥,葵好喜歡哥哥哦﹗

所以,哥哥永遠和葵再一起好么?

……好。

曾幾何時的約定,如同沉至河心的砂石,被什麼又翻騰至眼前。

漣漪朵朵叫人傷心。

往事浮華叫人悲傷。

月夜如華叫人哀悼。

那個時候,約定了彼此要永遠在一起。永遠。

三年前,意外是這個約定再也沒有機會實現。

亦是永遠。

背負著悲傷,悔恨,不甘的棗,以為自己永遠都沒有能力再給任何人什麼
了。

如今,卻許下這個承諾。
給予蜜柑這個權力。
代表著什麼?
而蜜柑,你又是否知道棗為你留下的,是多大的特權?

哥,活下去﹗

葵……

你的哥哥,活下去了……三年來痛苦的活著。

現下開始,我要真正地活著……

葵,這才算實現了我們的約定是不是?

“所以,問吧……”棗抬頭,視線穿過天花板,到達天空的彼岸。

“阿棗……”蜜柑再一次擦去眼中的淚水,屏息片刻,她知道棗在等她開
口,等她的問題。他在等她。

她知道棗給自己留下了特權,她知道棗是下了決心的。

她能想像那是多大的特權,她能想像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決絕。

為過去,為悲傷,靜靜地畫上一個休止符。

解脫。

將罪孽,將悔恨,虛誠地禱告將心靈洗淨。


“棗,為什麼……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為什麼棗你要用厭惡的眼神看我?

小螢說得是對的,我是笨蛋,我不明白……

所以阿棗請你告訴我,為什麼……”

一口氣說完,蜜柑的胸口起伏激烈,彷彿將心中壓抑了許久的悲哀釋放
了,可是,她還有一個問題。

“棗……在你心裡……有把我,放在那裡嗎……”



PART 7




知道會讓你傷心,知道你很傷心。一切都是我的錯……就讓我把一切告訴
你。我不后悔。


只是,沒有料到你會問這個,會這樣問。


在你心裡,有把我,放在那裡嗎……


在我心裡,有把你,放在那裡嗎……




“棗?”沈默了許久,蜜柑突然感覺到尚有余溫的水珠落在了她的臉上,
驚訝的蜜柑抬頭就要將答案找尋。


“不要看﹗”棗叫了起來。


“誒?”蜜柑想問怎么回事,卻不料被棗一把攔入懷中,動彈不得。
“流架有告訴過你吧,我的妹妹,叫葵、日向葵。


我是三年前才入得學院。


那之前,我和父母、葵,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很滿足。


但是三年前,那一年煙火特別漂亮。葵很喜歡。葵還想再看。




哥哥,煙火好漂亮……


哥哥,做煙火好不好?我還想看。




“所以、所以我……”


棗的面前,葵天真地笑臉彷彿再現,給予了棗新的信心。


“所以我動用了愛麗絲,卻沒想到引發了整個街道的火災。被火燒得殘缺
不堪的建築從高處倒了下來,葵被砸到了……我救不了她……”




哥,活下去﹗




自始自終,保持沈默的蜜柑被震撼了。


她明顯感覺到棗擁抱自己的雙手在顫抖,他的身體在顫抖,極力地壓抑著
痛苦。


她能感覺到他對妹妹的愧疚之情,這種感情是那么強烈,強烈地束縛了他
三年。


三年來的日日夜夜,他都被這種強烈的悔恨折磨著。


三年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棗……”第一次,第一次這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棗的悲傷,感受到如此
痛苦的棗。蜜柑所能夠做到的,便是緩緩移動雙手,回抱棗。


“棗,我相信葵一定很高興你活了下來。


知道嗎,我相信葵小姐一定在那裡看著我們。當汽油朝我潑過來的時候,
是我手中的葵花為我擋去了大部分的汽油,我才可以逃過一劫……


阿棗,我知道我一直在給你惹麻煩,但是請你以後,不要,請你再也不要
這么看我了可以嗎?棗你知道嗎,當你這么看我的時候,我的心都涼了。


和棗在一起,一直很快樂的……”


蜜柑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緩緩道,“很快樂。”


“蜜柑……”感覺到她雙手回應著自己,棗突然覺得自己何幸竟然可以遇
到這樣的女孩,可以遇到蜜柑?


“我看得,不是你。


你說我的眼神是厭惡。是的。我在看的人,是我自己。我厭惡的是我自
己。


我無法原諒自己。我厭惡著自己。


今天,我又差點使三年前的事重演……




可是,在不知不覺之中,你帶給我的,遠遠超過葵給我的了……


如果可以,愿時間停止,讓我們就這么擁抱著彼此,因為……


“我有把你,放在我心裡,我把你放在我心裡最重要的地方。”




“棗……”蜜柑感覺到棗的心跳,她的臉緋紅,不知如何回答,硬生生反
問了一句,“那葵和流架呢?”


“你是不一樣的……”微微有些嘆氣,卻也慶幸她還不懂。棗的臉上也是
滾燙一片。


“那裡不一樣了?”


“就是不一樣。”棗話鋒突然一轉說道,“剛才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今
井也不可以﹗”


“哦……”蜜柑怯生生地回答,怎么翻臉比翻書還快?


“你會明白的,總有一天你自己會明白的,在這之前……”


棗鬆開懷抱,撫過她額前的碎發,輕輕按住她的眼,不讓她睜開。然後,
拭去她的眼淚。


鬆開手,趁她還未睜眼,棗突然吻了她的右眼,帶走那裡的淚水。


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卻又故意讓蜜柑感受的真真切切。


“……在那之前,”感覺到蜜柑輕微的顫抖,棗惡作劇似的貼在她的耳朵
旁說到,“不要再為我流淚了。”




若有若無的氣息,呼在蜜柑的臉上,讓她的臉頰像是燒了起來。


“你、你在說什麼啊?”蜜柑覺得自己一定很窘,不然剛才還落淚的棗怎
么又突然那么不正經了?


還有、還有﹗臉怎么那么燙啊﹗


“我要你答應我,在你明白一些事情之前,不要再為我流淚了。”


“……”蜜柑想問為什麼。


可是,她看到了那雙眼睛,紅色讓人有溺斃的感覺,怎么看都不厭。然
後,蜜柑說了自己很久以後都不明白為什麼會說的話。


“我答應你。”


這又是一個承諾。




然後棗松了一口氣,和蜜柑對視,眼中平靜,帶著欣慰的笑意。


雖然她現下還不能明白,而且……


棗輕輕又一次擁抱她,趁她看不見,以手刀擊中她的后頸。


蜜柑慢慢癱軟,被他抱緊。


“對不起……”這是蜜柑最後聽到的棗的聲音。


將蜜柑安置好,棗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惟有那似夢似真的話語留了下來。




<十年旅途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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